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跃燕订婚后,父亲常去何金贵家串门。一天,正巧右邻居老赵家的大闺女也去串门。医院当大夫,看了跃燕爸一眼,发现眼白发*,说:“大叔,你可能得了*疸性肝炎,得去县传染病院看看。我去年也得过,在县传染病院住了一个星期,滴消炎药,就痊愈了。
跃翔、跃燕送父亲到“新民县传染病院”看病,顺便到张铁*、陶玲玲家串个门。陶玲玲奶奶已故去。陶玲玲临产,铁*妈来伺候月子。老太太见跃燕白白净净,油黑的辫子垂到腰中,再看何建国肤色黢黑,个子不高,其貌不扬,快言快语惋惜地说:“闺女呀,你领那么早领证干啥?要不是这样,大娘给你介绍个好小伙……”跃燕笑了笑:“他也不错,都是缘分。”
跃翔父亲在县传染病院住了一星期多了,同来的患者都纷纷出院了,跃翔父亲*疸不退。医生对跃翔说:“你们最好上‘医院’看看,别耽误了。”跃医院看病,住在姑姑家。医院的医生,给做了超声波检查,对跃翔说:“检查出胆管堵塞,但不知肿瘤的具体位置,你们最好去‘医大’看看,他们那的设备比我们这好。”
跃翔和表哥又带父亲去“医大”看病。老大夫做了超声波检查,把跃翔调出来对他说:“你老父亲得的是壶腹癌,这个肿瘤的位置很不好,长在胆管末端,和周围肝、胃、十二指肠、胰腺等器官离得很近,还有一根大动脉……”
跃翔当时脑子嗡的一声,眼前发黑,似乎天要塌了一样,好半天才缓过来。他心中刀绞似的疼,颤声说:“不会吧,我父亲一向身体很好,会不会是误诊?”
老大夫很同情,耐心解释说:“医院工作了20多年了,这样的病例见多了,不会错的。你父亲*疸不退说明胆管已被肿瘤塞住了,超声波片子明显看出是占位性病变。你也不要过度悲伤,你父亲年近七十,手术风险极大,弄不好手术台都下不来。我建议还是保守治疗,延缓时日吧。”
跃翔眼中含泪问:“如果不作手术,还能维持多长时间?”医生说:“最长也就半年吧。”
沈阳老姑和表哥都知道跃翔父亲的病情了,干着急没有办法,几个人都瞒着跃翔父亲,怕他思想上有负担。
跃翔从沈阳姑姑家回来后,没对跃燕说实情,只是说:“医生检查过了,说咱爸年纪大了,消化不好。得慢慢调理。”接着偷偷给大哥、大姐写信,写几行哭一会,泪水滴得信纸斑斑点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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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明节过后任跃翔带父亲从沈阳看病回到家。吃完晚饭后,陈宏伟、*春丽和刘萍萍来探望.陈宏伟一进屋就关切地问:“大叔回来啦,病看得怎样?”跃翔父亲见学生来看望很高兴,故作轻松地说:“没啥大事,大夫说了,上岁数了消化不好,开了药,回来调理调理。”跃翔强忍住心中的悲痛,勉强笑笑说:“上‘医大’看了,做了超声波检查,医生说了,这病短时间不能除根,需要一段时间。多谢你们几个惦记着。”
*春丽仔细看看跃翔父亲的脸庞,说:“大叔,你的皮肤比我们还是有点*。”
跃翔父亲说:“唉,‘病来如山倒,病去如抽丝’,慢慢养吧。”
这时墙上有线小喇叭响起来,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向全国广播了中共中央的两个
决议。几个人不再言语,仔细听新闻内容。
第一个决议的内容是: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提议,中央*治局一致通过,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、国务院总理。
第二个决议的内容是:中央*治局讨论了发生在天安门广场的反革命事件和邓小平最近的表现,认为邓小平问题的性质已经变为对抗性的矛盾。根据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提议,*治局一致通过,撤销邓小平*内外一切职务,保留*籍,以观后效。
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不语。
片刻,任跃翔忧心忡忡地说:“看来中央的斗争还是很激烈呀,邓小平又被打倒了……”
陈宏伟愤愤地说:“《人民日报》和‘中央人民广播电台’发文‘批判右倾翻案风’就是针对周总理、邓副总理的。要不是周总理和邓副总理,国家经济能这么快好转么?”
“这些媒体都是姚文元他们把持着,他们就没安好心,他们想把老革命家都打到,篡*夺权。毛主席也被他们蒙蔽了。”*春丽义愤填膺地说。
任跃翔说:“毛主席对他们还是有所警惕的,不然为什么提议华国锋任中共中央第一副主席、国务院总理?”
跃翔爸说:“上层领导的事咱们也不请楚,你们年轻人还是少议论。”
过了几天,陈宏伟和任跃翔跟车往地里送土粪。陈宏伟对跃翔说:“我借到一本《牛虻》,刚看完,内容很好,主人公亚瑟在革命斗争中虽遭受挫折苦难,落下残疾,但他仍顽强战斗。你想看今天到青年点来拿。”
“太好了,我正没书看那。”跃翔很高兴。回乡头几年根本看不到小说,中外名著都贴上了“封、资、修”的标签。这几年好些,出了《金光大道》《虹南作战史》等小说,但是想借到看也不容易。
晚饭后,任跃翔去青年点找陈宏伟借书,一推门,里边插上了。跃翔纳闷,青年点男生宿舍白天从来不插门,今天是怎的了?他敲敲门,宏伟开了门。
“你们几个搞什么名堂,**祟祟的?”跌翔笑着说。
宏伟把食指放在唇上,示意他小点声。压低声音说:“我们几个在抄诗呐。”
跃翔说:“抄写诗还用得着这么神神秘秘的。”
“你知道啥呀,这是清明节在天安门广场人民群众写的反对江青他们‘四人帮’的诗。”窦雅才说,“我姐在‘北京航空学院’当老师,清明节前她结婚,我和爸妈去北京。我在天安门广场抄的。”
“快说说你那天看到的情景。”跃翔说。
“清明节那天我是跟‘北航’师生一起去天安门广场的。周总理逝世后,四人帮利用手中的权力竭力压制人民群众的纪念活动。北京市民忍无可忍,利用清明节缅怀先烈的传统习俗,从3月底开始,自发地集合到首都天安门广场,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敬献花圈、花篮,张贴传单,发表演说,朗诵诗词,抒发对周总理的悼念之情,痛斥‘四人帮’的倒行逆施。”窦雅才激动地说。
田亮说:“我一直纳闷,总理逝世后这么多天,报纸上看不见,广播中听不到纪念周总理的消息,原来是‘四人帮’搞的*。”
“我特意看了总理逝世那天的《人民日报》,头版头条通栏大标题竟是姚文元的什么《大辩论带来大变化》,文章几乎占了一版。”陈宏伟气愤地说,“窦雅才你接着讲。”
“我们到天安门广场时已是花圈如山,人潮如海了。来纪念的不光有北大、清华、北航、北师大等大专院校的师生,还有首都钢铁厂、曙光电器厂、中科院自动研究所”的工人和科技干部。有的一家老人孩子都来了。一位铁路工人当场割破手指写下‘敬爱的周总理,我们将用鲜血生命誓死捍卫您’的战斗誓言。”窦雅才说,“人们满含热泪纪念周总理,义愤填膺痛斥‘四人帮’,人民英雄纪念碑和天安门广场上张贴了很多诗词,有的人大声朗读,很多人都在传抄。”
窦雅才拿出他的小本子,说:“你们看这首《赞总理》:‘披肝沥胆,镇妖除恶。经天纬地,纵捭横阖。浩然正气,光明磊落。功高德重,名垂史册。’道出了人民的心声。还有藏头诗:‘悼词花圈献碑前,周围广场尽肃然。总想恩人功和绩,理应哀痛泪连绵。’有的诗虽没有点名,但人们一看就知道是针对江青、张春桥的,‘*浦江上有座桥,江桥腐朽已动摇。江桥摇,眼看要垮掉;请指示,是拆还是烧?’这首‘欲悲闻*叫,我哭豺狼笑。撒泪祭雄杰,扬眉剑出鞘。’简直就是战斗檄文!我不说了,你们自己看吧,广场上的诗词太多了,我也抄不过来,回到‘北航’后借大学生本子抄了一些。”
几个人也不再议论,都挤在一起,匆忙抄起诗来。
窦雅才说:“面对群众自发的反对‘四人帮’的斗争,江青等人吓破了胆,污蔑群众运动是‘反革命煽动群众借此反对主席,反对中央,干扰、破坏斗争的大方向’。他们还蛮横地提出,清明已过,要连夜把花圈移走,要抓发表‘反革命’演说的人。从当晚开始清理天安门广场的花圈和标语,布置工人、民兵和公安人员围住纪念碑,阻止群众去送花圈和集会,并且调动卫戍部队待命。”
窦雅才嘱咐大家:“第二天我没去天安门广场,听‘北航’学生说,4月5日,广大群众继续涌向天安门广场。当群众发现他们献的花圈被收走了,听说还有人被抓,异常气愤,于是要求‘还我花圈’、‘还我战友!’4月6日凌晨,部分在京*治局委员听取江青等人的汇报,认为群众的行动‘是反革命暴乱性质’。咱们同学之中可以传抄,但是不要对别人宣传,‘四人帮’手下的喽啰心狠手辣,不得不防……”
跃翔说:“这些人猖狂不了多久了,咱们再忍忍吧。我不跟你们抢着抄了,陈宏伟,明天我照你的抄,差点忘了,你把《牛虻》借给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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