案一:类中风
邓XX,男,72岁,干部,年5月15日初诊。
十一年前曾突然昏倒,医院诊断为高血压性心脏病,并请中医重用朝鲜参及真武汤等中药而逐渐好转。自年起,常服补心丹,今年有一次开会,突然又晕倒,全身发颤抖,医院二十余天,治疗渐好转,近来又觉头晕目眩,有时四肢颤抖,甚则身动摇,不敢步行,耳鸣,口涎自流,咯痰不咳嗽,目视物模糊,口苦不渴,时有心慌,食欲不振,无饥饿感,睡眠不实,恶梦多,大便不畅,小便少。
其人体丰面赤,脉两寸关微,至数不明,有散乱之象,两尺沉迟,舌质暗红,苔白腻,有操劳过度,肝肾真阴虚,真阳浮越,肝风将动之象。治从肝肾,此属虚症,不可作实火治,宜益阴潜阳。
处方:
生龙牡(打)各六钱,煅石决明八钱,灵磁石四钱,
生玳瑁(打)三钱,生龟板(打)六钱,红人参三钱,
川熟附子三钱,酸枣仁四钱,远志肉一钱。
连服三剂,每剂两煎,慢火煎二小时,取毫升,分五次温服。
5月19日二诊:服药后头昏及痰涎均减少,小便较增多,有时微渴,大便正常,脉如前,原方去磁石加山萸肉二钱,再进四剂。
5月26日三诊:连服四剂后大见好转,晕眩基本消失,身已无动摇,食欲好转,二便调和,惟行动气力尚差,六脉沉缓有力,舌正苔减,乃阳回之象,原方再进三剂,后以原方去玳瑁加杜仲四钱,破故纸(北京叫木蝴蝶,下同)三钱,以五倍量浓煎,去渣入蜂蜜为膏,每日早晚各服三钱,白开水冲服,以资稳固。
按:患者旧有高血压心脏病,曾服参附等药治愈,但过劳则有晕倒,全身震颤,甚则动摇,耳鸣目眩心慌等,皆五志过劳,肝肾阴虚,阳越于上,实为阴不潜阳下虚之故,故以育阴潜镇之品为主,佐以附子回阳(引火归原),人参益气,俾阴固阳回而眩晕渐消,震颤平息而愈,此病虽见耳鸣、眩晕、口苦、面赤,不可误作实火治之,因脉微而迟,舌暗苔白,口苦不渴,乃真虚假实之征,临床时不能为假象所蒙蔽。
案二:健忘头晕(高血压症)
艾XX,女,41岁,年1月6日初诊。
素有健忘,精神不集中,俯首则眩,劳动则头部自觉发热、血压随即上升,右胁下时有掣痛,有时胃痛,大便有时稀溏,胃纳尚可,睡眠不佳,脉沉细数,舌红无苔。西医诊断为高血压症,曾服凉药甚多,证未减轻,此属肝郁血热,宜平肝清热。
处方:
抱木茯苓三钱,酸枣仁三钱,石斛三钱,
白芍三钱,香附(炒)二钱,栀子一钱五分,
石决明(煅)五钱,夏枯草三钱,地骨皮三钱,
丹皮一钱五分,荷叶三钱,竹茹二钱。
服三剂。
复诊:服药后无大改变,偶有心慌,脉舌同前,前方去香附、地骨皮,加蒺藜二钱、菊花一钱五分、远志(炒)一钱。
三诊:睡眠转佳,诸症均减,尚微感头晕欲吐,原方去栀子、丹皮加广陈皮一钱五分、炙甘草一钱兼理胃气,再服三剂。
四诊:除有时微感头晕、睡眠不稳固外,余症均减,拟以丸药调理肝脾,兼滋心肾,以资巩固。
处方:
炙*芪八钱,当归三钱,吉林参四钱,
白术三钱,茯神五钱,远志肉(炒)三钱,
酸枣仁六钱,炙甘草二钱,木香二钱,
白芍五钱,血琥珀二钱,五味子二钱,
干生地五钱,珍珠母五钱,龙眼肉五钱。
共为细末,炼蜜为丸,每丸重二钱,每晚一丸,温开水下,服后诸证愁平。
按:健忘,眠差,胁痛,俯则头眩,劳则血压上升,皆系肝郁血热所致。徒用凉药,而不平肝,则肝愈郁,而脾胃反受其损,所以时有胃痛便溏之象。蒲老先用平肝清热,终用肝脾两调,先后本末,各有兼顾。
案三:眩晕(一)(美尼乐氏综合征)
李XX,男,57岁,已婚,干部,年4月17日初诊。
从年起头晕,当时头晕较剧,如立舟车,感觉周围环境转动,呕吐、血压低,耳鸣如蝉声,于年、年均同样发作过,西医检查有耳内平衡失调,为美尼尔氏综合征。近二月来头昏头晕,不能久看书,稍久则头痛头晕加重,胃部不适,有欲吐之感,并有摇晃欲倒,食纳减退,体重亦减,常嗳气,矢气多,大便正常,晚间皮肤发痒,西医认为荨麻疹,影响睡眠,恶梦多,小便稍频,有少许痰,有时脱肛,脉弦细无力,舌淡无苔,
根据脉证认为属中虚脾弱挟痰,兼心气不足,治宜先益中气,调脾胃,佐以宁心理痰,用补中益气汤加味.
处方:
炙*芪四钱,*参二钱,柴胡八分,
升麻八分,白术二钱,当归一钱五分,
陈皮一钱五分,炙甘草一钱,茯神二钱,
炒远志一钱,法半夏二钱,生姜三片,
大枣三枚。服五剂,隔天一剂。
5月12日二诊:服药后诸症均见轻,由于看报稍久,六天前又失眠严重,医院诊治,给予镇静剂后稍好,但大便有时燥,近日二便尚调,脉迟滑,舌正中心苔薄*腻,似有食滞之象,仍宜调和脾胃,健强中气兼消胃滞,原方*芪改为二钱,加枣仁二钱、焦山楂一钱,服三剂。
5月31日三诊:服上药后自觉很见效,食欲及睡眠好转,二便调,精神佳,看书写字能较前久些,但超过二小时就觉得烦燥及头部发紧,小便正常,脉虚,舌正无苔,改用心脾肝并调,以丸剂缓治。
补中益气丸八两,每早服二钱,归脾丸八两,每晚服二钱,感冒时停服。药后头晕失眠等症基本消失。
按:本例西医诊为美尼尔氏综合征,时发时止,多用脑后易发,而且呕吐欲倒,并有脱肛等症,中医系眩晕为病。其病因较多,古人分析有:
一、风眩:始见《内经》:“诸风掉眩,皆属于肝”。而孙思邈、沈芊绿等均认为肝风引起眩晕。
二、痰眩:始见于《金匮要略》:“心下有痰饮,胸胁支满,目眩”。朱丹溪亦认为:“无痰不作眩”。《济生方》等亦主张胖人停饮而眩。
三、火眩:刘河间认为由风火引起。王肯堂以为由火致眩。张三锡主张痰火成眩。
四、虚眩:《灵枢》谓:“上虚则眩”。张仲景、徐春甫等亦同意此说。张景岳认为:“虚者居其八九,而兼火兼痰者不过十中一、二”。但虞摶等则主张下虚上实而眩。
五、七情内伤、过劳、失眠等均可引起眩晕,亦是临床常见到的。
虽病况繁多,只要详为辨证施治,即能收到应有的效果。如本例既非风、火、痰的实证,亦非肝肾不足之虚候,其脉弦细无力,其证纳差、脱肛、不能用脑等,系中虚劳伤兼心气不足,所以用补中益气汤,加茯神、远志安神宁心,法半夏、生姜降逆止哎,诸症均减,以后又加枣仁安神、宁心、养肝、补血,焦山楂助胃健脾而更好转,最后用补中、归脾丸而善其后。倘偏执无痰不作眩,而重于袪痰,或拘泥肝风成眩,用平肝息风,抑或清火而泄热,则恐本病非但不效,并且不无虚虚之弊。
案四:眩晕(二)(高血压)
陈XX,女,48岁,年3月24日初诊。
年起经常有头晕,血压不稳定,波动在~/~90毫米汞柱之间。心慌,虚烦懊憹,胸膺有时发闷,形体逐渐发胖,四肢自觉发胀,腿软沉重。腰部酸痛,睡眠欠佳,入睡困难多梦,小便频而短,大便正常,医院检查为:1.高血压,2.冠状动脉粥样硬化性心脏病(冠状动脉供血不足)。脉沉迟、舌质正常,后根苔薄*腻、血压/98毫米汞柱。病由阳虚湿胜,治宜温阳利湿。
处方:
*参二钱,生白术二钱,茯苓二钱,
白芍二钱,川熟附子(打)一钱五分,
桑寄生三钱,狗脊(炮)三钱,杜仲三钱,
龙骨(打)三钱,牡蛎(打)四钱。
年4月6日复诊:服药后腰已不痛,上午头晕已微,下午尚晕,晚间少腹隐痛,脉沉细迟,舌暗红无苔,虽阳虚湿胜,阴亦不足,治宜阴阳兼顾,温阳益阴法。
处方:
*参二钱,连皮茯苓三钱,白芍二钱,
川熟附子(先煎)六钱,龙骨(打)三钱,
牡蛎(打)四钱,熟地二钱,桑寄生三钱,
狗脊三钱,杜仲三钱,川楝子(炮)一钱五分。
五剂。
年4月14日三诊:服药后头晕又减,虚烦懊憹、脐下腹痛俱见好转,纳谷尚可,睡眠仍不佳,血压/78毫米汞柱,脉弦缓,舌正常无苔,病势已减,仍宜温阳益阴。
处方:
*参二钱,生白术二钱,连皮茯苓三钱,
白芍二钱,川熟附子(先煎)一钱五分,熟地二钱,
枸杞子二钱,桑寄生三钱,杜仲三钱,
川楝子(炮)一钱五分,龙骨(打)三钱,牡蛎四钱。
五剂。
年5月11日四诊:服上药后头晕心烦未作,血压稳定而正常,最近胸膺憋闷不舒,睡眠欠佳,有时因憋气而惊醒,饮食尚好,大便正常,小便次数多,脉左沉微弦滑,右沉迟,舌质正常无苔,服温阳益阴之剂,头晕心烦虽解,而胸中阳不足以致湿痰阻滞,心气不宁,治宜调心气,温化痰湿。
处方:
茯苓二钱,法半夏二钱,枳实(炒)一钱,
竹茹一钱,远志(炙)一钱,九菖蒲一钱,
枣仁三钱,*参一钱五分,白术一钱五分,
生姜二片,小麦(炒)三钱,大枣(劈)三枚。
五剂(隔日),随访诸证皆愈。
按:患者头晕血压高,然而脉沉迟、沉细迟皆阳虚阴盛之象,舌质不红,形体发胖,四肢自觉发胀沉重,困倦乏力,小便频数,综合脉证又为阳虚湿盛之征,法宜温阳理湿,若误用苦寒清热之剂,则更损真阳,致使阴阳更失平衡,病情必因此而增变。蒲老用附子汤温阳益气利湿,龙骨、牡蛎养阴潜镇虚阳,佐以桑寄生、狗脊、杜仲、枸杞子补益肝肾,此方略予增减共服十五剂而头晕心中虚烦皆除,血压降至正常。但胸膺憋闷,睡眠欠佳,改以十味温胆加减,调心气,化痰湿善其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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